调查·实录

　　一块进价只有三十几元的瓷砖，却能摇身变为每块标价358元；装修一套主要材料在十万元左右的房子，设计师可以从中吃回扣达到两万元以上……
　　记者近日在对甘肃省兰州市家装设计行业调查时发现，在家装设计中，设计师利用为客户导购材料的机会，从经销商那里不动声色地收取回扣，少则10%，多则达50%到60%。
　　一位建材经销商说，这在兰州家装设计业内早已成为一种“行规”，设计师与材料经销商之间已经形成了“回扣链”。

设计师自曝

吃高额回扣“吃上了瘾”

　　通过朋友的关系，记者辗转联系上兰州某家装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小帆(化名)，他在要求匿名的前提下，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吃回扣的一次经过。他坦言，这次吃回扣让他“吃上了瘾”。
　　那是他为一家业主装修一栋小别墅的时候，业主买瓷砖花了3万多元，按照30%的比例，他吃回扣就吃了9000元；1万多元的橱柜，回扣吃了2000元；其他诸如灯具、家具、窗帘等材料花费了数万元，他又吃了近万元回扣。
　　粗略一算，装修这样一套房子，小帆仅吃回扣就挣了两万余元。他告诉记者，在家装设计这个行业，他还是个“新手”，一年也就赚十多万元，其中绝大部分靠吃回扣所得，“靠家装公司的那点工资早就饿死了！”
　　在小帆的叙述中记者了解到，家装设计师每月的工资是由“底薪+提成”组成的。一般设计师每月只有500元到800元的底薪，公司发给的提成也只有4%，基本上全是靠拿材料经销商的回扣挣钱。
　　据调查，如果一位设计师一次签单能够达到10万元，那么回扣就可以吃到2万元左右。令人吃惊的是，有的设计师可以在一个月签下50万元的单，可想而知，这样的设计师每月的收入有多少。
　　小帆说，尽管他大学毕业进入家装设计行业才两年多，但已经有了可观的积蓄，目前正在准备购置一处房产。

设计师“逼迫”经销商涨价

　　8月28日，笔者佯装成家装设计师，和小帆一起来到兰州一家比较知名的瓷砖销售店里，询问有关瓷砖的折扣情况。“现在我们正在搞降价促销活动，很优惠的，就选我们的吧。”一看有人来，这家瓷砖销售店的经理赶紧忙活起来。
　　记者在这个店里转了几圈，发现这里的瓷砖从外观上看感觉还不错，一问价格，却把人吓了一跳：800mm×800mm的瓷砖一块价格高达280元。
　　设计师小帆悄悄告诉记者，这种瓷砖实际出货价在80元左右，个别新上市的产品售价也就是100多元。
　　“这里的砖怎么这么贵啊？”笔者边抱怨边假装往出走。
　　“别急嘛，有事好商量啊！”这位经理开始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25%的回扣，怎么样？如果你要的量大，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25%或点数更高的回扣，这就意味着瓷砖经销商把相当一部分利润让给了设计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帆告诉记者，许多设计师在向业主介绍产品时，往往是哪家经销商给的回扣更高，就拼命地介绍哪家的产品，这样就逼着各家经销商为了有客源而不断地提高回扣价码，同时被动地再三提高商品标价。
　　记者接触的一些瓷砖经销商对于这样的潜规则也不避讳，他们坦言：“任何一个建材商都明白，抬高价格欺骗消费者，最终会将自己推向灭亡。但是没办法，不给回扣销量就上不去。”
　　一位经销商告诉记者，他开始也不愿意接受“行规”，但设计师带客户买建材时就会以色彩、品质、款式等不符合整体装修为理由，推荐客户到其他遵循潜规则的店里购买。
　　设计师拿走了高额的回扣，那么，瓷砖销售商的利润在哪里？在家装行业混迹多年的一位资深家装设计师道出了其中的秘密：“市场上很多瓷砖的标价是其进价的10倍，甚至更高。只有这样，瓷砖经营者才能在给设计师高额回扣的情况下，仍能赚钱。”
　　“设计师的高额回扣直接导致兰州瓷砖价格虚高不下。”一家品牌瓷砖的经营者告诉记者，价格虚高导致销售难，但为了销售，他们不得不看设计师的“脸色”。“其实，消费者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位经营者坦言，很多消费者花300元购买的一块瓷砖，自觉品质很高，而实际的成本及进价却只有几十元钱。
　　业内人士透露，瓷砖销售的65%靠设计师的推荐，33%靠销售员的推销，只有2%是顾客来了就买。正是因为这样的销售比例，使装修设计师在回扣的驱动下变成了规范家装市场的“拦路虎”。
　　记者在采访中获悉，一些设计师为了得到高额回扣，甚至违规向客户推荐质量不合格的材料。
　　兰州部分家装行业人士忧心忡忡地表示，这种吃回扣的不良行为如果持续下去，整个家装行业都会被毁掉。

　  调查札记

　　在金钱的驱使之下，设计师不是为设计而设计，而是为回扣而设计。那么，吃亏上当的消费者就只能束手无策了吗？
　　记者就此咨询了多位法律界人士，他们表示，反不正当竞争法和《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中对回扣有着明确的解释，回扣既不入账，也不纳税，属“黑色收入”，一旦司法机关确定属于回扣，且数额较大，就可以以“商业贿赂罪”定罪处罚。
　　法律界人士建议，如果消费者发现家装环节中出现了设计师提取回扣的现象，完全可以通过司法程序要求设计师归还这部分非法所得；如果消费者发现设计师推荐的产品中有以次充好的情况，也可通过司法程序维护自己的正当利益。
　　“遏止家装行业潜规则，政府也应该有所作为。”有专家认为，物价部门应该对家装市场的诸如瓷砖、木地板、乳胶漆等主要材料进行价格调查，对其中进货价和销售价差额巨大、明显存在暴利的装修材料进行价格规范与调控；工商部门可以和每一户材料供应商都签订责任书，要求商家不得主动参与给“回扣”行为，一经发现，严肃查处；其次，要进一步审核、评定装修设计师等人员的从业资格，要将这一群体的劳务活动纳入监管范围。
　　据悉，国内一些城市如上海市，已经出台了参考性较强的家装设计师从业资格标准和相关评审管理办法，通过对设计师进行评审认定，严格考核持证上岗，约束不规范的设计行为。此举不失为治理家装行业乱象的一剂良药。